章子怡 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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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岁出演《我的父亲母亲》，也因此片获得人生中第一个“最佳女主角”奖项、20岁凭借《卧虎藏龙》在国际影坛崭露头角……到2019年担任东京国际电影节评委会主席，再到2021年联合执导《我和我的父辈》、在2022年的FIRST青年电影展上担任主竞赛评委会主席，作为“电影人”章子怡，在这一行里完成了难以超越的大满贯。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用惯性思维去限制自己的人，2023年春节刚过，天气乍暖还寒，章子怡受邀担任中戏的客座教授，“中戏考官”又成了她的新尝试，这一回，她要作为“引路人”去给更多的后辈创造机会。

在这条她已经走过许多年的道路上，章子怡又找到了一种与此前全然不同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爱意”，在展现这份爱意的时刻，她依旧像自己作为考生要去叩开这扇大门的时候一样，简单炽热，执着勇敢。

“当一个宿舍，收到一束未署名的玫瑰花……”

这是今年2月，章子怡在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的考试现场，给六个女孩儿设定的一道题目。毕业二十年有余，在学生、校友之外，她又有了中戏客座教授的新身份，并作为今年艺考的考官出现在考场上。当她回到自己表演梦开始的地方，以“引路人”的身份去面对一批年轻的孩子，为自己所热爱的表演行业甄选人才，于章子怡而言，着实算是一种全新的体验：“院长说，今年能不能帮他们看看考生，招一些有天赋的孩子，我说，哇，这个责任重大了！”

答应这个邀约的时候，章子怡不想用太具体的预期去限制自己，但她知道，她得格外投入地对待这件事，因为它已经不仅是自己的一项工作，更关乎到几百个十几岁孩子的未来与梦想。

回想起这次的考试现场，她都忍不住想用“严肃”来描述那个密闭空间。在黑匣子一般的考场里，每场考试都有二、三十位考生一起进来，分组之后，几个人一字排开，展示“声台形表”四方面的技能。在那一刻，一束耀眼的舞台光打在学生们的身上，他们是这个场域里的绝对主角，而考官们则坐在相对昏暗的地方观察和打分，“经过前面几项，就已经心里有数了，相对我比较想多看一看的，或者觉得可能有‘火花儿’的考生，我会帮他们编排一下。”考场上，章子怡主要负责的是给考生的“表演”出题，在此之前还有两项考试，她也不许自己放空，这是观察考生的绝佳时间，她想更仔细地看清楚他们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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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现三个不错的年轻人，就给他们出了个题目，看他们如何表演出来，题目是《从葬礼回来之后，在阳台上看星星》”，考试开始前，学校预备的题目都是相对开放的，诸如“放学回家”、“葬礼回家”或者“一封未知名的信”，但自己经历过这种考试的章子怡知道，如果想给学生们创造一个更适合的表演空间，她需要把情景描述得尽量细致才行，所以经过她阐述的题目，会点透收到的是一束“玫瑰花”而不是“郁金香”，包括“葬礼归来看星星”，她也希望学生能借此表现出由悲转喜的态度，她不想任何一个有潜力的学生跟机会擦身而过。

她在1996年中央戏剧学院表演专业考场上也曾经被善待过。“我当时考试的时候，都演完集体小品了，老师指着我说：‘这个小姑娘，再单独表演一个在家等妈妈。’”听起来，这可能没有现在我们常说的什么“飙演技”的空间，但当时对表演还一无所知的章子怡已经可以迅速感知到老师的用意，到底是开心的等、难过的等、犯了错误之后的等，还是考试成绩很糟糕的等……她明白，这些情绪都是她发挥的空间，她要给出最真实的表演。

“人的一生，有一位好老师，亦或印象深刻的经历，都会让人始终难忘。”

在跟考生对话时，章子怡也同样会回想起自己当年的心态，再依据这种非常具象的一手体验，去帮他们卸下考试时的紧张情绪。“我尽量多跟他们聊聊天，比如会问他们考过几个学校啦，或者说不用紧张，就当在家里给爸爸妈妈表演。”许多考生在进考场之前，就已经听说给他们打分的考官之一是章子怡，当他们还对要在“大明星”面前表演充满忐忑时，章子怡本人则完全卸下了“外面的世界”赋予她的各种荣耀，就像个回家的姐姐一样，她不仅好奇00后的学弟学妹有着怎样的思考，也非常关心他们考试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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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她同样担任考官的中戏表演系老师陈刚提起，因为考试安排在二月，考场对需要脱下外套来表演的考生们而言比较冷，发现这个问题的章子怡，第二天就从家带来了三个电暖气。这并不是任何一位考官的“本分”，她只是从自己再简单不过的心理出发，既然想让考生们松弛下来，那就要创造一个尽量舒服的氛围。“等孩子们开学了，我希望有机会去学校看一看他们，希望他们未来在表演这条路上学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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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子怡上学时，学校的规矩还是那一届的班主任要负责招生的全面规划。“一个班里面，不能所有人都是男一号、女一号，一台戏，有繁漪，也得有四凤。”但现在出于多种原因的综合考虑，招生考官和带班老师分开安排了，真正教课的老师要到开学时才能知道自己即将面对哪些学生，在这样的变化之下，经历过“多元思考”的章子怡就更觉得自己这趟考官不能是“一次性”的体验。

她是真的关心这些目前还是“一张白纸”状态的年轻人们，她想知道四年之后，他们有没有各自实现考试时说出的愿望。

不只这次当考官，章子怡一直在以自己的经验为参照，给她认识的年轻人提出真心的建议。“我有个小伙伴叫马嘉祺，是做表演类节目认识的，发现他非常有表演天赋，后来我就鼓励他一定要上专业院校系统化学习。”她至今记得，2017年她第一次参加《演员的诞生》节目的时候，看到了彭昱畅和张雪迎这些年轻演员身上的闪光点，那种发现宝贝的欣喜，多年后的今天，她的脸仍然洋溢着笑容，充满了对这些年轻演员的肯定。在这个舞台上，她结识了这些真心热爱表演的年轻演员，他们后来也成为了朋友。这都源于她对表演的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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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真正的热爱，我觉得很可悲，我相信有一部分孩子，确实就是看着“中央戏剧学院”这六个大字，就会热泪盈眶。”

在大方地给他人当“引路人”的同时，章子怡也会感慨当她青涩之时，也遇到过伯乐点拨。

“我小时候喜欢演石头或者树，蹲在那儿不用动，这是一种逃避。可是解放天性训练的时候，老师会说：‘狂风来了，树怎么办呢，树枝和树叶呢，还是得动起来吧？那铲土机来了，石头又该怎么办？’”老师的耐心引导才会让她真正的学会对于表演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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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后，章子怡和她中戏96级的同学们陆续透露过很多当年上学的往事，每一个现在都是实力派的演员，不少人说过刚入学时完全不知道表演是什么，总觉得自己会被学校劝退——这些讲述距离现在，又有了许多年的时间，在经历过“无知”和“懂得”之后，此时此刻，当章子怡再去回望最初认识表演的过程，她又有了全新的感受，站在2023年回看1996年，就像拥有了可以俯瞰过往的“上帝视角”。

许多事情都急不来，需要时间的发酵，才能慢慢显现出长远的力量。

“那时候6:30必须出晨功，吊嗓子，老师说这很重要，可那时候我们不懂。当我们进入到实践创作时，才知道这其实是在教我们如何运用气息，让声音更有穿透力，实际上是日积月累的训练，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吊嗓子不过是一种外在的体现。”学表演之前，她用了六年时间苦练舞蹈，学跳舞的女孩儿喜欢跟自己较劲，总觉得只要练习足够充分，只要每时每刻都在练功房踢腿、压叉，就一定能达到老师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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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学了表演，特别是通过解放天性的训练逐渐找到感觉之后，章子怡才了解，原来这并不是一项纯粹的“技术活儿”，想当个好演员，该下的苦功一点都不能少，除此之外，也要花更多的心思去寻找一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感觉”，“我从小的舞蹈训练就是不断地练，但表演不是这样的，表演是要把自己全部打开，才能吸纳到很多所谓的情感和记忆。演员要想演绎好一个角色，不仅需要对剧本及角色有足够深刻的理解，更需要在平时生活中对素材的观察与积累，形成丰富的人物特征信息库。这种积攒是需要长期坚持的。”

能接连不断地输出给别人好的经验和建议，是因为章子怡自己就是个一直在进步的人，每一种新的经历都是她吸收的契机，直到现在，她仍然喜欢在做完每一项工作后反复思考它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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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我第一次尝试了导演的工作，拍《我和我的父辈》，那是我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电影，我觉得那一年对我的锻炼很大，它让我从一个演员的思维模式，跳转到另外一个角度来看。”

原来专心当演员的时候，章子怡只要确定好剧本和角色就行，因为“你就想演一个好戏”。但那一次做了导演，即便听上去依然是个专注创作的“工种”，但她也感受到了两种视角的巨大差距。做导演，她不仅要从艺术的角度去完成作品，还得站得更高，从整个电影市场的角度去分析作品的定位。

在此之前，她是个足够好的演员，她享受过太多次在戏里演到“过瘾”的快乐，也体验了不同角色的痛苦，但这一回，她找到了更在意的东西，她得确认自己花了这么多时间努力完成的作品，真的能吸引到足够多的观众坐下来欣赏，否则一切赞美都要打个折扣。

“很难说哪个不重要，如果没有认真地面对当时认为重要的东西，或许后面也会不一样。”这是章子怡回顾自己上学经历时做出的总结，放到现在同样成立。站在人生的维度去判断很多事情，似乎任何一个时间节点看起来都没那么重要，值得认真的，始终是本真的热爱和长久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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