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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狂飙》在2023年伊始掀起的观与论的波澜可堪震撼,余波久久未了。
导演、编剧徐纪周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数度言称,这是一个描述人世的「偶然性」与「不可知性」的故事,身处其中的人无论自知还是不自知,都在以各自的方式奋力地想要抵抗强大的命运。
事实上,不仅剧中人是这般,创造了这出「狂飙宇宙」的人也是一样的,执拗、不甘、轴。
身边人都知道,徐纪周是抱着「我要把《狂飙》写进我的墓志铭里」这样的信念在做这件事的。于是做到「油尽灯枯」了,也「大获成功」了。
他一次次重复着「足慰平生」的欣幸之言,但谁又能知晓,这座更高的山上的风,会将他带去怎样的未经之地。
《狂飙》海报
01.
「每个角色,谁演就是谁的徐纪周在《狂飙》的拍摄现场曾经发过一次很大的火,对象是角色「老默」,「给他骂化了」。
原因很简单:演员「对那场戏的理解不对」、「对人物的理解有些狭隘」、「是认知上的东西,把戏弄low了」。
演员李健(《狂飙》剧中李响饰演者)、苏小玎(《狂飙》剧中高启盛饰演者)、高叶(《狂飙》剧中陈书婷饰演者)、林家川(《狂飙》剧中唐小龙饰演者)和那天被「骂化了」的冯兵(《狂飙》剧中陈金默饰演者)都在背对背的侧采中言无不尽徐纪周给演员的「自由发挥和表达的空间」,「绝对的信任」和「任大家放飞」的工作方式。
《狂飙》剧照
那不是一场单一的女儿和父亲的关系戏,两对孩子和家长,为一个玩具牵连出来的一点口角矛盾和他们各自的应对、化解方式,实则体现出的不仅仅是在场这四个人的身份和情感关联,甚至还连带出了诸多不在场的人与他们的位序纠葛。
徐纪周站出来发这顿火,根源在于「处理得表面化了」,「陷在自己的表达里头」,「这也会让我对前面和后面戏的铺垫发展都变得不合理」。
《狂飙》剧照
第一次与徐纪周合作的林家川用了一个比喻:「徐纪周大多数时候把很多创作的自由交给(张)颂文和张译两个演员,让他们在自己的角色里面生长,这两个人又把他们的能量感染给身边的人——把旧厂街和京海市公安局这些人都抓在身边。然后就像爬山虎一样,大家爬了一墙,而不是单株在风中摇曳,所有树叶都连成了一片互相支撑。」
剧里最开头,林家川和张颂文的第一场冲突戏,是导演任他们两个人现场即兴来的。高启强过年来家里送礼,想让唐家两兄弟来年把原有的鱼摊摊位继续租给自己,好说歹说不管用,张颂文张嘴就来了:「阿龙咱们是旧厂街一起长大的,你记不记得你们家刚搬来的时候,我爸还帮助过你爸……」话还没说完,林家川抄起手边的座垫就冲张颂文脑袋上砸过去。徐纪周很兴奋,很惊喜,连称精彩。「他问我你怎么能这么快就接住颂文(的即兴台词),我说我跟他认识20年了,我必须马上封他嘴,不然由着他说下去我待会儿就『死』啦!」
演员林家川在剧中饰演「唐小龙」
后来苏小玎想为高启盛在外形上设计一些细节,比如三个不同单元里眼镜的变化:「乖乖大学生的黑框眼镜,金丝眼镜是斯文败类的,也有无边框的设计。」导演对此给他的回复很简单:「小玎,你就自己去挑眼镜,你挑完给我看一眼就行。」
高启盛「下线」那场戏,是徐纪周在这个人物身上唯一的一次犹豫,最终的结果是他尊重了苏小玎和张颂文的想法,舍弃了原剧本中高启强把弟弟叫回来自首的情节,改成了现在成片中的弟弟为救哥哥,以自己的死作为代价。苏小玎很感谢导演:「感谢他把我们的意愿放在了第一位。这是导演做出的牺牲。」
演员苏小玎在剧中饰演「高启盛」
演员冯兵在剧中饰演「老默」
《狂飙》是李健与徐纪周合作的第11部戏,他们深谙彼此的创作方式与行事作风。「一般有剧本创作能力的导演,对演员修改自己的剧本多少会有些抵触,但徐导不是,他很包容,只要你的方案或意见有道理,符合人物的行为逻辑,他都会支持你。还会根据演员自身的特点进行调整,他的现场创作速度太快了,会即兴给出很多让人惊喜的方案,在你提出的方案上帮你完善优化。」
演员李健在剧中饰演「李响」
高叶印象很深,徐纪周选择她来饰演「大嫂」陈书婷之后,就给她撂了一句话。「他说他对陈书婷是有一个想象在的,那因为找我来演了,就让我尽情创作,因为——『每个角色,谁演就是谁的』。」
演员高叶在剧中饰演「陈书婷」
02.
「招来了一堆轴人」徐纪周心里很清楚,为《狂飙》这个戏,他是「招来了一堆轴人」的,「没找太『听话』、太『老实』的演员」、「找的都是俗称的『不好搞』的人」,因为「这个戏就是需要很多有个性的人来让它丰富起来」。
「我要拍出烟火气,这不是纯靠镜头能拍出来的,弄好场景、摆上道具、撒俩群众演员就成了吗?不成。要靠活人带出烟火气,所以我找来的演员不能是只靠硬演演出来的。」
徐纪周自知自己从小念书、考学,出校门就直接当了导演,几乎没经历过和见识过那么多人生百态。「我至多是上学的时候比较偏执、很『神经』,很边缘的一个家伙,但对社会各阶层的了解,有很多都是我的知识盲区。我除了要依靠看资料、看片子、采访相关人士的方式来补充学习,另一方面就是要靠演员——好多演员比我会做这些事,依靠他们的能量凑在一块才能拍出一个真实的人间烟火,不能全是我一个人输出。」
《狂飙》剧照
导演发火那天,林家川没在现场,但听同事跟他复述过之后,他一脑门子汗。「突然心生害怕,不会待会儿再骂我吧?」他深知徐纪周和冯兵是多年好友,「骂也是用好兄弟的方式去骂,别人看着害怕,但那感情只有他俩懂。那你说我是谁啊?我刚进他的团队……导演这么吓人的吗?」
冯兵确实懂得徐纪周「大大咧咧的外表下的细腻」。「角色的情感表达很像双手在抓沙粒,很多导演在讲一段情绪释放的戏时,会让你抓紧沙粒,但徐导的作品通常是慢慢地在表达和释放。放是很难的,而徐导主要就是在讲『放』,而不是在讲『抓紧了』。慢慢地放手,我觉得这是一种很好的体验。」
《狂飙》剧照
《狂飙》剧照
苏小玎至今还在徐纪周的身边不停地学习和进步。拍《狂飙》期间苏小玎从导演身上吸取最多的一个训诫就是:「不要演结果。」作为演员,苏小玎天然无法逃脱掉某种「职业症候」。「太想把自己演的东西演明白了,让观众看明白了。但是导演有的时候就会告诉我:『你不要演得那么明白。我整个的宏观剧情会让观众明白的,从你这个小点上,你就给观众演明白了,就跑了,就漏了……不要奔着结果去,也不要加那么多碎的东西。』」
《狂飙》剧照
林家川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轻轻凝视着,他觉得此刻被万千瞩目和赞誉围绕着的徐纪周,反而比创作时的那个人更加「平静」。
「就像在海上,你驾驶一个帆船。无风无雨的时候是最难的,因为没有动力,无法随心驰骋,你就会穷穷地苦恼和追寻。当风来了,你反而变得平静了。而且风来了,你也不会马上顺着风走,而是开始观察,风从哪里来?风力怎么样?接下来你就可以选择,是逆着风上,还是清风徐来,慢慢走。」
《狂飙》剧照
「 BAZAAR对话《狂飙》
导演、编剧 徐纪周 」
Q & A
《时尚芭莎》:你说你上学的时候特别「边缘」,是什么意思?
徐纪周:安欣和(高)启强初代,对。就是比较各色,一点不纯真,比较棱角,人家会觉得我不好交往。我考导演系考了三年,人家看见我都说:「徐纪周怎么又来了?」那三年里头,我一门心思就这件事,就是要当导演。
我必须得表达,我不能把我写的交给别人,这是我不能忍受的。最让我难受的就是把这个东西给弄拧巴了,它本来是这个意思,变成另一个意思,而且Low了,这个我非常痛苦,本来能到这儿的,结果你把它弄浅了。
《狂飙》剧照
《时尚芭莎》:《狂飙》里这些人,都有一种明知道命运很强大,却都......
徐纪周:还在抵抗命运。安欣、高启强……所有的人,对,很执拗。他们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高启强到了第三单元大家看到他拼命在「洗白」,他不想平安落地吗?他当然想。他也要抵抗自己的命运,从你干这个事起,你就知道是违法的,违法这事能有好下场吗?他也知道这个事最后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也想摆脱自己的命运,想平安着地,养那么多人、盖养老院……但是摆脱不了。大家都想摆脱自己的宿命。高晓晨也是,黑二代,瞎折腾,为了引起注意力,想证明自己,但证明的方式很拙劣很愚蠢。
《狂飙》剧照
《时尚芭莎》:那你在抵抗什么呢?做艺术创作是不是就能把比较多的自由控制在自己手里?
徐纪周:不可能。艺术家彻底没人管了也不行,就得有人收拾,我真心觉得是这样的。太自我了都不行,尤其对我们这种人。我一个特别好的朋友,这一段也看了《狂飙》,快看完了,那天给我发一个信息,说徐纪周啊还是要人「虐你」,你才能出好东西。我很认同,就是不能把自己弄得太舒服。
我还要抵抗命运,我不相信是这样,对,还得抵抗。而且要不断体验新的现实。到现在,这个戏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让我站到了更高的山上,风景不一样,风也特别大。
《狂飙》剧照
徐纪周:这种「唯IP」论,我很怀疑,要把整个创作全部放到电脑里数据化,太可怕了。
我之前看《人类简史》《未来简史》《今日简史》三部曲,看得好绝望,以色列那个哥们儿说得挺厉害。有一章就说到艺术工作者有一天会被替代。你反驳说,算法写不出莫扎特、写不出贝多芬,但是人家公众不需要天天听莫扎特,电脑的目标是超过小甜甜布兰妮就成了。这事儿真的越想越绝望。我当时就想,我讲故事的手艺还是尽量别让算法取代了吧。但是整个互联网管理文娱之后,算法、IP确实成了重要的一个指标。相比之下,原创就成了一个不可控的事——原创意味着创新,创新的东西意味着没有评估手段,凡是没有之前数据支持的东西,它全都不相信。「原创」一下子被边缘化了。
所以今天《狂飙》——是我和朱俊懿一块写出来的,是一个纯原创的东西,而且也是一个充满个人表达的东西,现在可以取得这个成绩,我觉得对行业还是一个振奋。我们体现出来的那点手艺人的精神,扎扎实实弄每一场戏,别被数据和算法那些东西裹挟着走,别老用电脑来干预怎么表演和统计,别被弹幕指导了怎么表演。
所以这可能还算是传统手艺的一次回归和对原创的一次鼓励吧。就像安欣一样,回归初心,不忘初心。
《狂飙》剧照
徐纪周:他像个艺术青年,你不觉得吗?拍文艺片的。
《时尚芭莎》:但其实文艺青年,都挺脆弱的吧......
徐纪周:我也挺脆弱的。但是我们都轴,较劲,跌在自己认知的事里头你掰不回来。
《狂飙》剧照
《时尚芭莎》:你让安欣当时在公园的亭子里跟孟钰说「我从来没爱过你」,转身就走了,你真的下得了这个狠心吗?
徐纪周:我下得了……我想想啊,安欣的生活轨迹、情感逻辑……嗯,我下得了,真的,你刚才问完,我脑子里迅速捋了一遍,然后我告诉你,我下得了。
自打孟钰被绑架,安欣把她救出来,看到她吓成那样,就知道这事不能把她再搅和进来了。因为扫黑,对手一定是打你软肋。安欣一个孤儿,只要他没有亲密情感,他就没有软肋,他就能把其他欲望都收缩了,他就要跟你斗。除非你把他肉体消灭了,不然他就能扛下去。你再想想李响那封信,跟安欣说:你不干,我理解你;你要干,兄弟我告诉你后面不易,最好你把你自己的软肋藏好。殉道之路很艰难的。
《狂飙》剧照
《时尚芭莎》:表彰大会那一场戏,安欣隔着电话对李响说的那段话,说警察这个职业的意义就在于能在关键时刻给一些人重新选择的机会……
徐纪周:这就是戏核,我这个故事就要讲选择,命运。可能站在一个更高的艺术层面上来说,我觉得所有作品都要讲人,人性、命运,都在于一个「选择」的问题,所以每个结尾我都去拍了那个十字路口交错而去。
在安欣说完那一段话之后,其实最难做的选择就是李响。当时是李响、安欣、曹闯、徐江、高启强、老默,都做了一个选择,从此彻底的万劫不复,那整个局里头,所有人都在赌。当时拍那场戏的那个楼,我觉得太棒了,全是圈,一层套一层。那一集,到今天为止我都觉得,在我剧本生涯里我和编剧能做出那样一集,太爽了。在剧作结构上、人物命运上、所有的大逆转上,这是我所有写的剧本里面最棒的一集。
《狂飙》剧照
《时尚芭莎》:剧里有很多场景都自带戏剧性。
徐纪周:我想表扬一下我们的美术团队,前期做了好多工作。我打开头就说我原来拍过的地方我不去——东北、重庆这些拍警匪片常去的地方,我坚决不去,然后他们找到了广东,带我去看骑楼、海边的渔港,这个片子的影像风格一下子就立起来了。
旧厂街的设定,后来我们也商量出了一个质感,就是记忆里那是我们生活的地方里最繁华的一片,但是你长大之后再去看,会觉得很寥落。你见的世界大了,再回头,会觉得儿时的辉煌变得残旧了。道具上,我们也选择了三个单元、三个时代里最典型的东西,尽量在情感和记忆上跟大众找到勾连。其实只需要一个很小的点触动到人,大家一下子就可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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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纪周:太是了。我就是得学习,要是以前就掌握了,我还不拍了呢。我每次都给自己设置新课题,我觉得挺新鲜的。你比如说菜市场,我到了才决定,每个摊位怎么设计怎么布置,哪个跟组演员什么造型,管一个摊儿就不变了,大家分好,各司其职,就在里面真实地生活起来了。高启强的鱼档,是我们参考了五六个特别好的鱼档,把它们里头最好的特点都放在一块,合出来是高启强的鱼档。鱼档对面的菜肉配色也要考究好,前面还要挂上广东香肠,因为色彩能更丰富。
《狂飙》剧照
《时尚芭莎》:菜市场里的小炒摊位也挺特别的。
徐纪周:那是(张)颂文提的。我们俩第一次聊天,他当时看了三集剧本,就问我高启强卖鱼不知道后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设定。我说有。他就跟我说,能不能把高启强改成做小炒的?他说广东的菜市场里头一般在中心都会有一个档口,炒点粉、炒点牛河,摊主这个人一般八面玲珑,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而且大家都在这里交换信息。
但是当时我后面的戏都写完了,又觉得他说的这个有点意思,舍不得放掉,就放进了菜市场里,也把安欣来找他,他们吃饭,安欣给他开书单的戏都放到了这里,里面那些细节——比如高启强拼命炫耀,有的话大声说有的话小声说,所有这些设计,两个演员全Get到了。档口的设计把人物性格和关系的展开都变丰富了。
《狂飙》剧照
《时尚芭莎》:造型好像也非常费心,苏小玎跟我说他试装试了11个小时,李健也说他试了一整天……
徐纪周:我一直跟造型和美术团队说,你们两个部门是一体的,不要各自为政。我们造型也分三个阶段。第一单元我想拍的是两个字:草莽。所以颜色都是卑微到尘埃里的,但是花花绿绿,有点像Y2K那种,光怪陆离。第二单元我定的叫江湖。高启强再出来穷人乍富,那肯定是陈书婷给他收拾的,他哪儿懂收拾?陈书婷收拾的话,就暗合了她自己的内心——陈书婷得给高启强壮胆。我要给你收拾得漂亮,证明你年轻、你还有魅力,然后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乱晃。同时期莽村那边,要特别嚣张,造型上就要能体现出巨大的阶层差别。所以第一次吃饭,莽村一桌,高启强一桌,色彩上冲突就起来了。第三单元,我当时定的叫庙堂。他们已经依傍权力了,权力也来收拾他们了,是权力的角逐,这个时候整个斗争方式也是含而不露、暗流涌动,所以所有人的穿着也是朴素的、含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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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芭莎》:是不是在写的时候,你就已经把所有戏也都演过一遍了?
徐纪周:我写的时候肯定是全演一遍,不全演一遍怎么行。然后演员来了,他们有他们的方式风格,肯定会跟我的东西不一样。剧本提供的是基础框架、人物关系、人物走向,剩下的要靠演员再去丰富。并不是每个戏都适合这样的方法,但现实主义的戏我觉得是需要的,需要演员贡献自己的生活积累和阅历。
《狂飙》剧照
《时尚芭莎》:你在挑演员的时候,会在意他们本人的生活经历吗?
徐纪周:我就专门看这个!这帮人看着都挺怪的,而且绝不恭顺,来见你的时候,都没有讨好的意思。光会讨好有什么用?来了之后,也不能给这个事儿加成,那你把他们找来干什么?就听话?那不行!《狂飙》这个戏确实需要有棱角的、有个性的、自个儿有创作欲望、有表达欲望的人,他们来,才会给这个事加分。
《狂飙》剧照
《时尚芭莎》:很多具体入微的矛盾,你们怎么能表达得那么生动?
徐纪周:编剧朱俊懿会提供一些他的想法,我也再去问问。我们最初就想写拆迁,因为这一段好像原来的剧讲得比较少,讲也大多是浮光掠影。我这次有个机会,顺着年代感能有机会把它讲透一些,就不想留遗憾。为什么第二单元大家「骂」得特别狠,觉得警察太弱了,就是因为夹在权力机构之间非常掣肘,基本上他们都是翻案、破案,翻案、接警,去,好多事主观能动性弄不起来,真的有关部门对我们挺保护的,好多我拍的时候觉得很敏感的东西,都给我保留了,包括基层执法的艰难。好多公安的朋友对我这个戏特别喜欢,包括体制内的,说我们展现了很多基层执法的艰难,激发了很多共鸣
《狂飙》剧照
《时尚芭莎》:你在写的时候有过犹豫吗?
徐纪周:这辈子就这一回,不管了,先弄出来再说。这段时间采访的时候我反复在说,我真是觉得我命特别好,我最想说的,让我拍出来了,还留下来了。方方面面都给了很大的支撑。我觉得作为创作者,真的是足慰平生。
《狂飙》剧照
《时尚芭莎》:你在之前的采访里也提到过,很多剧本都是写着写着才有的,演员在演前面的时候也几乎都不知道他们自己的结局是怎样的,这样的创作方式,你不担心会影响演员的表现吗?
徐纪周:你也不知道你老了怎么样,那你现在不能正常生活吗?你知道你十年之后什么样吗?演员们老要演结果,我特别烦只演结果,他们掰都掰不回来了。再加一堆挤眉弄眼的,我就特烦这个。真实的生活就是你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将来会发生什么。那你今天不过了吗?正常过,明天出事再说明天。反正不确定性是绝对存在的,那你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狂飙》剧照
《时尚芭莎》:人有时候活着活着就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了,你在警惕这个吗?
徐纪周:我说实话,我觉得好像我的年龄从21岁之后就没再长过——精神层面上的。他们一直说我拒绝成长,永远长不大,跟小孩似的。我现在才稍微好点了,「江湖」上的东西多一点。我身边的合作者、团队,方方面面对我还是挺保护的,保护我这点小初心,纵容我的任性。
《狂飙》这戏超支很严重的,你们都想不到,非常严重,我的制片方他们对大家真的很周到,所以我非常感谢他们。
《狂飙》剧照
《时尚芭莎》:你看过《未来简史》之后,你现实是抱悲观的态度吗?
徐纪周:悲观,相当悲观。但我觉得我们的《狂飙》就算是将来被取代了,应该网络化或者硬盘里可能会留下来,作为人类记忆的一部分,它有这个价值。每个创作者的终极目的都是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对抗衰老、对抗死亡、对抗变化、对抗时间吧。
《狂飙》剧照
《时尚芭莎》:现在风来了,还刮得挺大的,你下一步的选择会是什么?
徐纪周:我想拍个喜剧,真的。我一定要拍一个喜剧!喜剧的创作氛围跟这种文艺青年拧巴的嗨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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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芭莎》:但你就算拍了喜剧,肯定也会把自己的特质和观念、自我表达放进去吧……
徐纪周:有,但是容我缓缓行吗。(笑)我四十六七了,让我再多拍几年,别一次全讲完了,像榨干的甘蔗似的,就被抛弃了,这不行。我不能让人家榨干我。
监制/宁李Sherry
策划/葛海晨
采访&撰文/吕彦妮
编辑/Timmy
图文排版/Ri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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