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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的“李白”《妖猫传》,一部电视剧《人世间》,彻底火了辛柏青。不急不躁小三十年,辛柏⻘从中戏毕业,踏踏实实守着舞台,没大火但也 从不缺戏拍,一步步的,成了导演们口中的戏⻣辛老师。
和导演张律的合作,始于2021年《漫长的告白》。第一次合作,导演慢热,辛柏青客气工作之余无太多交集。后来大家偶尔聚会,一次两个中年男人酒后深聊,倾听彼此的人生与过往。几个月后,辛柏青收到了《白塔之光》,张律说:“写了个剧本,专门给你写的,你看看。”
这就是辛柏青和张律第二次合作的开启。
辛柏青说近些年,一个冥冥中的感觉愈加强烈,“不是我选择角色,而是角色选择了我”。《妖猫传》之前一段时间,辛柏青莫名开始喜欢打太极、练书法、打坐,对中国古代传统文化包括古诗词兴趣浓厚。这么过了一两年,“李白”就找来了。感到人生困惑,现实无法给出答案的时候,辛柏青喜欢看王阳明,看着看着,“王阳明”就来了。“我觉得都是绝角色选择了,我因为我目前的心境和我所关注的那些东西。”
似乎从中戏的学生时代起,辛柏青就不是特别主动寻找机会的人,甚至是机会到来还要躲着的那种。那个时候,他觉得“我不会啊”,表演的那层窗户纸还没捅破。他觉得接不了戏,当不了这个责任。“我还是个学生,离我那么远的生活,我真的不会演。”直到毕了业,在话剧舞台上千百次的历练,辛柏青才找到梳理、展现和表达人物的方法。一朝开窍,就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白塔之光》入围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辛柏青是这部典型”张律作品”中的魂。是“定魂”,承载浪漫诗意,也是“游魂”,展现无根疏离。
辛柏青饰演的中年男人谷文通,一生无甚伟绩,离婚、独居,写诗无人问津,靠写柴米油盐度日。遇到古灵精怪飘忽不定的欧阳文慧(黄尧饰演),也心动,也畏缩。他人生中缺的那份自信与底气,遗失在北戴河的筒子楼里,那个几十年没喊过的“父亲”(田壮壮饰演)身上。
张律在第一次合作时曾形容过辛柏青,是个“不急的、温良恭俭的人。”这是“立春”,是“谷文通”,却不完全是辛柏青。我们在柏林和他聊天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我们惊喜到看到,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身上不常展露给公众的一面,他几乎是用“护犊子”的姿态,捍卫着他所爱的角色,无比强势和笃定。
《时尚芭莎》:谷文通算是个“渣男”吗?
辛柏青:他怎么会是个渣男?!他那么可爱!
《时尚芭莎》:您对片中那种暧昧不清的关系和状态有什么样的解读?
辛柏青:我觉得,是人性吧,讲这个电影的时候我们更多的是分析人物内在的一些心理。人有的时候会有动物性。我们回到这个问题,本身谷文通是不是个“渣男”?你怎么定义呢?我认为他是个离婚的、独居的男人碰到了一个女孩还对他很感兴趣,有可能他会想入非非一下,这就是人哪!你食人间烟火,吃五谷杂粮,怎么会不想这些事儿,对吧?
《时尚芭莎》:这不是传统意义上讨喜的角色,他吸引你的地方在哪里?
辛柏青:我觉得他就是他复杂的心理,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一个好人,也不是一个成功的人,恰恰是人生不如意、事业不如意、婚姻不如意,又带有一点小的侥幸心理,在面对年轻女孩的诱惑时,又心动的一个真实的人。我觉得这是吸引我的。因为他真实,同时他又孤独和脆弱,他觉得没有人能理解他。他是一个诗人的底色,要为了生存而奔波,去干一些与他的精神追求完全不符的那些工作。
他是一个追求形而上的人,你非要他去追求每天的柴米油盐,这就是生活的残酷,是每个人都会面对的。理想和生活没有几个人是顺的,我们要表达的还是大多数人的一种共情的心理。
《时尚芭莎》:谷文通这个人,做什么都是提不起劲儿来的感觉。在你的表演设定里,他缺的到底是什么?
辛柏青:我觉得他缺的是自信的一种内在驱动力。其实这就说到父子关系,就是他家庭对他的影响。他这个人永远是犹豫不决,然后止步不前的时候,我觉得父亲对他的影响太多了。
当他要去做某一件事的时候,当年父亲这个阴影就会笼罩在他身上。因为他父亲出了那个事儿,以后大家就会说他是流氓的孩子,他可能从小的生长环境就是这样的,所以他是挺封闭自己的。他对所有人客气,其实客气就是四个字“离我远点”。拒绝和人沟通,拒绝和人交流,我不想把我真实的想法告诉任何人。
《时尚芭莎》:你也觉得影片的核心是“父子关系”?
我觉得就是一个人的现实与理想的碰撞,他面对的生活和他是因为什么才过上这样的生活的底层原因。如果非要给他一个定性,给他贴一个标签,我觉得对谷文通影响最大的就是父子关系。
《时尚芭莎》:你有没有问过导演白塔之光的“光”究竟指什么?
辛柏青:问了,他说因为他去白塔寺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青年旅社,那个旅社的名字叫“白塔之光”,他就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我们的电影就叫《白塔之光》吧。
《时尚芭莎》:所以张律导演真的就“起名无能”,以前随手一个地名做片名,现在找个旅社名。我看到已经有不少人在解读这个“白塔之光”的“光”了。
辛柏青:我想这个是张律导演的一个小狡黠吧,因为不想把这个定义得特别明确。他的电影的特质还是拍出来以后,带给观众更多的想象空间。
如果他把这个所谓的“白塔之光”定义了,观众就会被套在这里。每个人的视角都不一样,每个人的世界也不一样,看完以后他会有自己的解读,所以我觉得他不定性是对的。
《时尚芭莎》:导演对你谷文通这个角色的演绎,有什么要求?
辛柏青:导演是有一个要求,就是“颓”。我们在拍摄的时候,他基本上没有跟我提过任何表演上的要求,只是在试装阶段就跟我说了一句:“你还能再颓点吗?”这个人物就是颓就行,然后我呈现在荧幕上就是那个样子。
《时尚芭莎》:导演提出推这个要求,和观众在荧幕上看到“颓”的人物,中间是有很大的空白需要演员去填充的,你怎么去把这个“颓”丰富架构起来呢?
辛柏青:我内心构建是很容易的,看完剧本以后这个人物的轮廓我就有了形象,就有画面感了。他离异,他原来是个诗人,姐姐都嘲笑他写诗,然后他父亲当年又是一个流氓,你想像这种人是永远被别人看不上的,他从来在别人眼里就是一个边缘性人物,一定是有一点萎靡的,和别人是保持距离感的。
内心的建构,我是很快就建立起来了。外在的建构是造型、发型啊。还有一点是我自我寻找的,就是当我知道我爸爸是田壮壮来演的时候,我就知道谷文通应该是什么样子,我只要学壮壮老师就行。
《时尚芭莎》:张律导演说你是个“不急的、温良恭俭的人”,这是你吗?
辛柏青:我觉得这也是我,“不着急”是我,但是没有那么“温良恭俭”。我骨子里有好多特别反叛的东西,特别反叛的东西。
《时尚芭莎》:就很难看出来啊。
辛柏青:很难看到,因为我长了一张好人脸。所有的影视导演都会觉得想演好人,找谁呀,那找我。其实我的外表欺骗了很多人,我个人从内心深处更喜欢那些激荡的、激烈的东西,也有可能某一方面是缺失的,无从去宣泄的,可能你就更有欲望去寻找这些东西了。
在话剧领域我可能是放的更多一些,因为戏剧有更多的装扮性,它距离观众远,塑造夸张一点,观众是能够接受和认同的。但在影像上,那么近的一个特写,我们专业有一个词叫“身形不符”,你的声音和你的外在形象不符的时候,观众觉得很别扭,其实是一个道理。你本人在硬生生地演一个根本不是自己的、自己不具备气质这种角色的时候,观众也是接受不了的。
《时尚芭莎》:你说你反叛和拧巴,具体指什么?
辛柏青:太多了,比如人际关系。我不想按部就班客气地和每一个人接触,最好拍完戏后能“消失”一段时间,我有时候会厌恶职业给我带来的“副产品”,这个行业附带的东西太多。但是为什么要拧巴纠结呢,因为我也很客观在想,这是需要我干的,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这个行业本身就是一个外向的、是需要表达的行业,你不表达别人怎么能看到呢?
《时尚芭莎》:其实好的演员往往把他的表达都放在作品里了,用他的声台形表,反而对话或者用语言的表达,他们是不擅长的。
辛柏青:对,我觉得我就算还会表达的了,但恰恰这种表达你会给它归类。尤其你让我说我演的电影的时候,因为我爱自己的角色,我塑造的角色一定是我特别爱的,我不允许“他”受伤,我不希望听到别人说“他”不好,我会保护“他”。
《时尚芭莎》:表达或者说解读有时候是片面的,还会造成误读,但不表达又是不行的,怎么办呢?
辛柏青:我岁数越大,越觉得人和人的沟通是挺困难的。虽然都是说同一种语言,但理解的意思都不一样。我小的时候可能因为不怎么跟人沟通,特别自我、特别内向,所以觉得别人的想法跟我差不多。等逐渐跟人沟通多了,发现人和人真的差异性太大了。
《时尚芭莎》:张律导演也是这样的人吧?所以在他的作品中,总有那种无法融入的隔阂感。
辛柏青:对,所以我为什么愿意跟他第二次合作,也是我有的时候无所适从,面对这种无法和人沟通的时候,或者是我的理解和别人有那么巨大的落差的时候,无所适从。那有一个角色搁在我面前,我觉得哎呀有一个导演,也在关注着这一类人的心理,我就特别高兴,合作起来就如鱼得水。
《时尚芭莎》:大家说你虽不大红大紫,但所得皆所愿的人生赢家。你的中年里又有什么样的困惑呢?
辛柏青:太多了,我的困惑特别多,所以我才会演“谷文通”。
《时尚芭莎》:演戏,不管是影视剧还是舞台,是你解决困惑的途径吗?
辛柏青:我觉得是宣泄困顿的方式。幸亏我是做演员了,我能够把我心里淤积的、无法表达的东西,当角色选择我的时候,我可以夹带私货,把我内心的某些逻辑、价值观、真实的想法带入角色当中去。我还是幸运的,如果没有这个职业,我不知道我的人生是不是还会像别人眼里那样顺畅稳定,没准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塌糊涂。
《时尚芭莎》:你拍5分钟的李白,要花好几个月的时间去阅读生平、研究诗章,甚至几年的时间生活中自然的沉淀。那么演谷文通这样看起来像邻居、同事的普通人呢?要做什么样的角色储备?
辛柏青:储备就是你是否做一个有心人吧。这类人其实在身边是很多的,关键是看你能不能看到。不能永远生活在卧室演员的象牙塔里,完全跟社会脱节。
谷文通,包括立春这类人物,都是我从小点点滴滴,身边都曾经见过这样的人,就是潜移默化的准备。演员不能太一帆风顺,所有挫折磨难,都是助力你成为一个好演员,都是那块砖,帮你往上越垫越高。生活带给人的磨难是无法替代的,是演不出来的。
《时尚芭莎》:你说的这种演员正在更多地被看到,现在是不是好演员的时代来临了?
辛柏青:会越来越这样的,大家对演员的职业会有一个新的认知。演员不单是光鲜亮丽的,他也要吃苦,他也是从长长的逆境当中走过来的人。我觉得应该让演员这个职业在观众心里有一个正面的认知,而不是认为演员就是光鲜亮丽的,一出来就风光,能挣好多钱,生活无忧,需要有人告诉大家演员最真实的样子。
这是黄尧四年里第二次入围柏林电影节。
2019年,黄尧主演的《过春天》(白雪导演)入围柏林电影节新生代单元,影片口碑大好。黄尧也在之后凭借此片,获得第二届平遥国际电影节费穆荣誉最佳女演员奖。
之后是全行业受到影响的三年,黄尧却一步一准地参演了当年大爆的《沉默的真相》《山海情》。
2023年初,张律导演的《白塔之光》入围柏林主竞赛,作为主演的黄尧,再次踏上柏林红毯,已经是国际A类电影节最佳演员的候选人。
对于这样的成绩,黄尧更多将之归于幸运。而我们都知道在演员这个严苛的行业里,幸运不会是唯一的砝码。
《白塔之光》讲的是“人生输家”谷文通(辛柏青饰演)在工作中结识了年轻摄影师欧阳文慧(黄尧饰演),游离在与欧阳暧昧复杂的互动中,捡拾失散多年的亲情与一地零落的人生。
黄尧在其中饰演的欧阳文慧,外表古灵精怪,偶尔drama过头,看着强势主动,内心迷惘无依,是个非常复杂有难度的角色。
当我们约黄尧一起聊聊这个角色的时候,她把采访地点选在柏林期间和团队租住的房子。我们到达的时候,黄尧被经纪人派出去给大家买水,正拎着两个大矿泉水瓶回来。进了屋,脱掉外套和鞋子,就这么盘腿坐在沙发上,“不修边幅”地聊了起来。
《时尚芭莎》:我还记得上次在柏林采访你的时候,是《过春天》入围了当年“新生代单元”。时隔四年,你已经是柏林主竞赛影片的女主了。对演员,尤其是年轻演员,这是非常大的认可。你怎么做到的?
黄尧:这三四年我没有只拍电影,《过春天》之后,也陆陆续续遇到各种各样的机会。电视剧电影一直在拍,是一个学习和成长的过程。确实是在拍的过程中,可能有了一些新到体会,成长了。
《白塔之光》也不是抱着什么预期、什么目的去拍的,就是看了剧本很喜欢,导演也想合作,也很幸运导演觉得我合适。
从来没有对自己有一个很强的预期,觉得我要奔着去拿奖或者入了什么电影节这样的期待去,但确实也是幸运吧,碰上好作品了。
《时尚芭莎》:我记得白雪导演说你等了《过春天》半年,你还开玩笑的说“因为没别的事儿可干”。那时候你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现在呢?选择的机会是不是多了?
黄尧:现在确实是多了一些选择的空间,但好作品还是很难得。能碰上不容易,所以能碰上还是会全力去争取的。
《时尚芭莎》:和张律导演的这次合作是个怎样的契机?
黄尧:我听说张律导演就是在北京溜达的时候,溜达到白塔附近,然后看到有这么一个巨大的建筑物,颜色什么的跟北京挺不一样的。他就要以这个为灵感,觉得自己要写一个在白塔附近发生的故事,关于北京的故事。
其实没有特别奇妙的际遇,他写好了之后,就找到我们,说见面聊聊看看。我就骑着自行车去咖啡店见他了。他后来跟别人说,我那天跟他的感觉挺耳目一新的吧,差不多就是咱们现在采访这样,穿得不修边幅的,着急忙慌地就去了,可能就会让他觉得这个就是他感觉中的欧阳文慧的样子。
《时尚芭莎》:所以这个角色是不是也根据你本人做了润色?
黄尧:对,张律导演还是挺喜欢看我们演员身上有什么特质,他觉得能用的,就直接改到剧本里面。他现场倒不是根据演员表演改剧本,但他会根据对现场重新的感知去改剧本。他每到一个新环境里面,得先有个十几分钟的清场时间,让他一个人呆在里面,重新感受一下这个空间,往往他会有一些新的想法出来。
《时尚芭莎》:张律的这种导演方式,你作为演员习惯吗?
黄尧:我觉得挺好的,我也是在现场往往能够重新对空间有一个新的认知,并且能够刺激到我们演员本身。你看剧本的时候全是你的想象,但是你到了现场身在其中,此时此刻,就会有很多更强烈更具体的感受。所以我比较能够接受导演的这种方式。
《时尚芭莎》:这种比较自由的创作方式,像你和辛柏青的对手戏,你们会临时改戏或者现场有什么新的碰撞火花,就这么演下去吗?
黄尧:会的,但当然是第一条(拍摄)的时候有一些新的东西出来了,那就确定住后面几条就照着这个来。
《时尚芭莎》:和辛柏青的第一次合作怎么样?
黄尧:和善、谦虚,柏青老师就是人很好啊,完全没有架子,而且他没有那种为人师长的、好为人师的感觉。虽然是我们的长辈,但他不会告诉你这儿怎么演什么的,他会非常充分的尊重你的创作,有来有往的。你不会觉得他是一个长辈前辈,而是非常平和。
《时尚芭莎》:你饰演的欧阳文慧对辛柏青饰演的贾文通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情?
黄尧: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绝不仅限于男女之间的暧昧、情欲的东西。其实这两个人都是孤独的人,而且都是找不着根儿的人,他们都在对于父亲的身份这一点上,存在巨大的缺失。欧阳文慧就更是这样,她虽然在被领养之后有自己的家庭,但人总是想回望过去,她回溯过去的时候,五岁之前的事情她是一片空白的,这会让她整个人都是很茫然的。她虽然表现得很积极、很主动、古灵精怪的样子,但她的底色就是很迷茫,很茫然的。
就是很漂浮的状态,当漂着漂着她碰到了这么一个中年男人,这个人不那么油腻、有点儿奇怪,她会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种好感,一种想要亲近、了解的好奇心,但那是因为爱情吗?是因为性吸引力吗?她也说不好。就是带着这份好奇,去跟谷文通有进一步的接近,在这个过程中,她也在探索,她也想知道这个情感到底是什么。
《时尚芭莎》:这种对人物底色的理解,是导演明确给你的,还是需要你自己去揣摩的?
黄尧:这种感觉可能更多是在创造过程中逐渐产生的。说实话不是刚拿到剧本就这么清晰的,刚拿到剧本反而会觉得这两个角色就是一个中年男人跟一个年轻女孩暧昧。真是在演的过程中,慢慢会觉得他们之间绝对不是爱情。
《时尚芭莎》:导演不会给你一个关于角色的小传之类的吗?
黄尧:没有,张律导演不会说得那么具体。他会在我确定了某个方向,或者我的某个感觉是对的,那他就会说照着这个感觉来。他不是那种限制演员一定要照着剧本或者什么框架去走的导演,他还是很灵活。
《时尚芭莎》:这样说来,这个角色不太需要像有些角色那样,要体验生活之类。
黄尧:对。一个是张律导演需要角色从演员身上生长出来。片中很多个人用品,包括我穿的很多戏服都是自己的衣服。再有一个我觉得因为我们这个故事可能探讨的并不是很具象的个人,比如他的职业呀,他的过往之类。他可能就是一种空间和人的关系,人和人的关系。所以可能不需要去做太具体的一些准备工作,我们更多的就是在过程中去探索。
《时尚芭莎》:你说导演希望角色从演员身上长出来,那你身上有和文慧相似的地方吗?
黄尧:孤儿这方面肯定是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我本人和这个角色,像又不像吧。我在表演过程中,有时候会流露出我自己的某一面,比如说我有时间跟一些朋友或者一个人,在北京街头晃来晃去。这种时刻会让我觉得是相似的,我也很喜欢一个人在北京瞎晃悠玩,没有目的性的漫游。再比如说归属感、身份认知什么的,这种相似的东西就是我在北京也呆了10年了,但始终对北京这个城市其实没有什么归属感。当我被问起是哪里人,我会有模模糊糊的不确定感。
《时尚芭莎》:白塔之光主要讲的就是归属感吗?
黄尧:我觉得这个片子其实是一个关于父亲的故事。所有角色都是父亲的空缺,然后寻找的过程,谷文通(男主角)跟他父亲的关系,我对男主角的感觉,包括谷文通跟他女儿之间的父女关系这些,所有人都在探寻父亲这个身份在自己的生命里到底意味着什么,到底会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时尚芭莎》:所以这个角色导演是不是也根据你本人做了润色?
黄尧:对,但都作为演员是第一次。壮壮老师很厉害,他就是你也没觉得他在演戏,就太对太自然了。演的时候你看起来他跟平时没什么两样,说话什么的都跟平时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刻意的塑造什么,但是你看最后呈现出来的他就完全是角色。
《时尚芭莎》:田壮壮老师曾问过你要做演员还是做明星,你说做演员,现在还是这么想吗?
黄尧:对,做演员。但不是说我就宣称只当一个演员,一点都没有成名的欲望,因为这个本来就是挂钩的,你必须变得更有名气,才能让更多人知道你,才有可能去接触好的作品,才会有更优秀的人看到你,这是一个相互的东西,这个没有办法剥离。
所以演员、明星现在来看的话,我觉得也不用把他们拎得那么开,说好像我就是演员我就不是明星,我觉得就是享受这个过程吧,享受自己努力得到的结果就行了。
《时尚芭莎》:所以你并不排斥拍电视剧,上综艺?
黄尧:我觉得电视剧和电影之间没有那么深的壁垒,我不觉得电影就更高贵。可能对于导演来说,电影更能有自己私人的表达。但对演员来说,我都是演戏嘛。我就是去扮演不同的角色,可以给自己和观众带来震动或感触的任何角色。
而且我觉得电视剧其实非常需要功力,电视演员非常优秀,你要在短时间内消化大量的台词,每场戏的状态都得迅速切换。把这个东西干好是一种能力,需要很多的努力才行,我当然不排斥。
综艺的话,我目前的想法还是最好不需要上太多,要看是什么类型的综艺。我确实觉得综艺对演员来说有一定的消耗,你在综艺里露脸露得过多的话,别人看见的就是你本人。在观众看来,他们是因为你这个人接受你、喜欢你,他们对你的认知就是你了,固定在这儿了,你再去演戏的话,他们看了还是你。你露出痛苦的表情,开心的表情,他们都觉得是你。在塑造角色的时候,这就会是问题。
《时尚芭莎》:和上次来柏林相比,这次感受上有什么变化吗?
黄尧:还是很激动,觉得很久没有出国了,还是很期待的。出来之后觉得这么难得的机会,赶紧多去接触人啊,多去认识一些朋友也好,多去转转也好,就这种心情还挺急切的。确实没有当年第一次来那种青涩了,第一次更多就是来见世面,这次就是我来玩儿了!
黄尧和辛伯青,一个90后年轻新秀,一个70后国家一级演员,在这两个相差二十岁的中戏表演班师兄妹身上,我们发现个神奇的共同点:不争不抢,不急不缓。
不着急,不焦虑,用台下十年功去捅破“表演”那层微妙的窗户纸,去开窍。有戏了就好好拍,拍到好戏就争取,没工作就好好生活。这不急不躁的背后,其实是对表演的热爱和尊重,对自我的认知和要求。
演员这个职业残酷的地方在于努力的人很多,被看见有时是需要运气和机会的。它不是一个光凭努力就可以达成心愿的职业。有人经历漫长的沉积,迎来厚积薄发。可有些人,或许不会有成名立万的一天。那么多演员,那么多边边角角的角色,都在仰望星空。能成为其中的一颗星星,努力、天赋、幸运,缺一不可。
好在那些努力和岁月留下痕迹,终会被观众和行业看到。
一步一个脚印,该来的总会来。
就如同现在,黄尧和辛伯青将同台竞争今年柏林电影节的最佳演员。柏林电影节在2020年官方宣布,不再设置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主角奖项,只会颁发最佳主角与最佳配角银熊奖。
但是这两个人对奖项都没有什么负担。黄尧性格大大咧咧,直言肯定希望获奖,但这个奖该属于导演张律,要是表演能获奖,也该是辛伯青老师。赶在闭幕颁奖前,黄尧已经偷闲飞去西班牙,追寻高迪的灵感,享受Tapas美食去了
相反,他们更重视的是放映现场,是观众。
辛伯青感触最深的不是红毯,不是媒体采访,甚至不是首映后如雷的掌声。而是在两个多小时的首映放映中,在他本人都有些疲惫的时候,看到1600多个座位的电影宫里,所有的观众都正襟危坐,全神贯注的样子。
电影画面在巨大银幕上一帧帧展现,一个演员专业和人生的沉淀,成为那一帧帧中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台词,被观众专注的眼神看到了心里,或许才是对这个职业最高的赞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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